第二十回花谢暮秋
──这一剑我已经等待很久了,月下丽影!
这句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,轰然鸣响在众人的心头!每个人都瞪大眼睛,脸上露出震惊到极点的神色。他们怎样也无法相信,月下丽影居然会是她!居然会是如此高贵端庄、娴淑典雅的一个女人!居然会是──淩夫人!
大厅里静静的,没有一丝声音。时间彷彿停顿了。好半晌,罗镜文突然叫了出来,怒吼道:「不!她绝对不是月下丽影……打死我也不信……」
「我也不愿意相信……」任中杰黯然道:「可是,事实不管多么残酷,毕竟是不能否认的事实……」
「胡说!」罗镜文紧紧握住摺扇,面部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可怖的抽动,嘶声道:「你凭什么说这是事实?到底凭什么?」
「就凭她暗算我,这一点已经足够了!」任中杰淡淡道:「只有真正的月下丽影才想除掉我,除掉我这个好管闲事的麻烦人。]
罗镜文冷笑着道:「荒谬!你自己说过,月下丽影最重要的任务是取得藏宝图。她看到地图被你烧了,应该急得扑上去抢救才是,又怎么会有余暇来暗算你呢?」
任中杰冷冷道:「因为她知道,焚烧的那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藏宝图。]
罗镜文大喫一惊,失声道:「什么?那……真正的地图在哪里?」
任中杰莫测高深地笑了笑,将目光投注到了淩夫人的身上。她似已恢复了平静,脸色漠然的俏立当场,纤手轻抚着自己鬓边的秀髮。那种风华绝代的动人风姿,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都为之神魂飘蕩、目瞪口呆!
「烧掉的是假的,真的自然还留在淩夫人手中!」任中杰凝视着这个气质绝佳的美人儿,缓缓道:「这本来就是我和她商量好的一个计画……」
他顿了顿,解释道:「在我来这里之前,和淩夫人单独的密谈了一次。我对她说,可以用假的地图把暗藏的兇手钓出来,她欣然同意了我的主张!」
「其实那些话不过是说给她听的,当时我已经怀疑淩夫人就是真凶了,可还不能最后确定。于是我故意布下了这个局,目的就是为了试探她的反应……」
孔威突然打断了他,介面道:「可是这个布局没有人配合是不行的,所以你就叫祁楠志来找我,要我和你一起上演一齣好戏?」
「不错!」任中杰颔首道:「我早已算準了,当我们交手正激、无暇旁顾之时,她必然会抓住机会向我发出致命一击的!结果真的是这样……」
孔威沈吟道:「但我还是不明白,淩夫人为什么非杀你不可?」
任中杰笑了笑,道:「因为淩夫人并不知道我和你也是串通的。在我烧掉假的藏宝图后,她以为只要能一剑刺死我,世上就再也没有人晓得真正的地图还留在她手中了。]
孔威恍然道:「这样,她就可以从容地独吞整个宝藏,成为江湖中最富有的女人。」
「也不是独吞,这笔财富她是準备献给极乐宫的!」任中杰斜睨着罗镜文,冷然道:「神风帮里,有一个人是淩夫人的同谋,他帮了她很大的忙!但淩夫人得手后却起了河拆桥之心,她一直在思索,怎样才能既将藏宝图送走,又能瞒过这人的耳目。」
孔威动容道:「她是否想出了什么好办法?」
任中杰点头道:「有的。她知道卫天鹰早就在打藏宝图的主意,于是将计就计,故意让他从临死的唐钢口中得知地图的下落。果然,这位『仁义大侠』按捺不住,就像她意料之中那样出手抢夺。]
孔威道:「你是说,淩夫人本就準备让卫天鹰顺利得手,造成一个地图丢失的假像?」
「正是如此!」任中杰苦笑道:「为了使假像更加逼真,她半推半就的……把我留在听雨楼里,以便将来能有个目击的证人。]
孔威沈吟道:「可是,藏宝图到了卫天鹰手上,万一抢不回来怎么办?」
「这一点淩夫人早已考虑到了!」任中杰充满自信的道:「若我所料不错,卫天鹰必定已被严密监视,只要他一走出神风帮的总坛,就将连人带图的被极乐宫的高手擒获。]
他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更加凝重,沈声道:「这个高手,就是那天晚上在『绿玉华堂』前向我偷袭的刀客,他才是淩夫人的上司,是策划了一连串血案的幕后兇手!」
罗镜文一边听着他的话,一边不停地在冷笑,大声道:「任公子说来头头是道,可惜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实!藏宝图本就是帮主遗命留给淩夫人的,她只需耐心等待即可,又何必辛辛苦苦的去冒险杀人?」
众人都觉得这话颇有几分道理,不禁暗暗点头称是。罗镜文气势更盛,趁热打铁的道:「诸位都知道,自上个月以来,月下丽影一次又一次的突袭淩夫人,甚至僱用了『三口组』这样的暗杀集团,意欲将淩夫人置于死地!试问她们俩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?」
任中杰淡淡道:「照罗当家的意思,你认为月下丽影是另外一个女人?」
「这根本就是明摆着的事!」罗镜文冷然一笑,「唰」的从身上掏出一个卷宗,大声道:「这是淩帮主的亲笔遗书,我先给大家念念……」
他清了清嗓子,朗声念道:「吾死以后,藏宝之图将被送至神风帮总坛。吾生平虽拥美无数,可称红颜知己者不过两人。一个即是吾之正妻淩门季氏,另一个是……」
念到这里,声音嘎然而止。罗镜文双目如冷电般扫射在任中杰脸上,咄咄逼人的道:「任公子,这个卷宗是在傅老前辈的尸身旁找到的,是你让祁楠志送交于本人的,是不是?」
任中杰回答的很乾脆:「是。]
罗镜文道:「当你发现这个卷宗的时候,遗书上的这一页就已残缺不全。显而易见,帮主原本在上面书写了一个女人的名字,可是这个名字却被人为的挖掉了,是不是?」
任中杰道:「嗯。]
罗镜文凝视着他,追问道:「依任公子看,这个在遗书上挖洞的人是谁?」
任中杰想也不想,断然道:「就是杀害傅老前辈的兇手──月下丽影。]
罗镜文再问:「月下丽影为什么要把『另一个是……』后面书写的名字挖掉呢?」
任中杰歎了口气,道:「只有一个理由──她害怕我们从这个名字上知道她是谁。]
「这不就结了!」罗镜文厉声道:「由此可见,月下丽影的的确确是另有其人!她知道帮主已殁,只要除掉了淩夫人,就能稳妥的得到藏宝图,所以她才会处心积虑地挖去自己的名字,目的自然是想掩盖身份!这难道不是事情真相的最合理解释么?」
「这确实是个合情合理的解释!」任中杰承认:「我也一直都是这样认为。从左雷东死在『惊魂夺魄针』的那一刻开始,我们大家的头脑里就已经有了一个根深蒂固的想法──月下丽影既然花这么大的气力去阻止别人说出这个名字,那么这毫无疑问是她自己的名字了。]
罗镜文冷笑道:「这种想法不对么?」
「不对!」任中杰斩钉截铁的说道:「这就是月下丽影布下的最巧妙的一个陷阱!她藉此诱导我们得出错误的结论!在很长一段时间内,我们都想当然地以为,既然淩帮主的遗书上指定了两个女人,其中一个──也就是有名有姓的淩夫人──连连遭到暗杀,那么另外一个人的嫌疑就最大了,特别是她的名字被挖掉后,大家几乎已经认定这个不知名的女人就是兇手了。]
他说到这里,眼中突然精芒大盛,淩厉的注视着淩夫人,一字一顿道:「其实,我们都被愚弄了,事情的真相恰好相反!」
众人专心致志地听着他侃侃而谈,紧张得连呼吸都几乎迸住了。罗镜文满脸紫涨,指着他的鼻子怒喝道:「胡说八道!你这是在信口开河!」
「我没有胡说!」任中杰笑了笑,面上的表情十分奇特,淡淡道:「如果你知道被挖掉的究竟是谁的名字,你就会明白我说的是多么有理了。]
罗镜文尚未来得及说话,旁边诸人已纷纷叫嚷了起来:「任公子,快说!」「到底淩帮主写的是谁?她真的不是兇手吗?」「快告诉大家!」
「好,我说!」任中杰吸了口气,一字字道:「她就是侍芸。]
她──就──是──侍──芸!
这五个字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,把每个人都震的懵了!虽然他们今天已经听到了太多太多令人喫惊的话语,可是哪句话都没有带来过这样强烈的震撼!
好半晌,站在角落里的淩韶芸突然沖了上来,俏脸苍白的看不见一丝血色,颤声道:「任……任公子,你说的是真的?那……那侍芸的死……」
「对,侍芸的死不是误杀!」任中杰笑的很凄凉,伤感的道:「我们一直以为侍芸是代替淩夫人死的,但我们都错了!实际上在那天晚上,谋杀的目标本来就是侍芸!」
淩韶芸目泛泪光,不能置信的瞪着他,厉声道:「你是怎么知道的?」
任中杰缓缓道:「从这只钗子上知道的。]说着,他从怀里取出了一支造型精巧、古色古香的发钗,把它托在了手心上。
淩韶芸的眼睛瞪的更圆了,骇然道:「这……这是侍芸的发钗!你从哪里得来的?」
「不,你弄错了!」任中杰淡淡说道:「这是从你父亲尸身上找到的,和侍芸的那支钗子极相像,但却是不同的另外一支。]他说到这里,忽然对黎燕笑了笑,道:「至于侍芸的那支,应该是在你身上吧?为什么不把它拿出来?」
黎燕满脸通红,伸手到贴身的衣襟里掏出钗子,默不作声地递给了任中杰。
「诸位请看!」任中杰将两支发钗并排举起展示在众人眼前,沈声道:「这其实是一对鸳鸯钗子,是近年来时兴的新鲜玩艺儿。淩帮主自从和侍芸相好后,送了一支给她,剩下一支就放在自己身边,以便身在异地时能睹物思情。]
孙元福顿悟道:「原来如此!这样看来,淩帮主临死时手握此钗,并不是想要以此暗示兇手,而是因心系情人而做出的本能反应!但……但侍芸的那支又怎会落入黎燕手中?」
任中杰喟然道:「侍芸这小丫头素知帮主风流潇洒,想必也没有太将这段感情当真,因此对她那支发钗并不是很重视。当她奉命到迎宾酒楼邀请我时,为了阻止黎燕杀戮盖氏三雄,顺手就将这支钗子当暗器掷了出去,所以就落入了黎燕的掌握。]
黎燕面色凄然,含泪道:「这支发钗他……淩帮主本是準备送给我的,他还曾详细地对我形容过……那日我藏起这支钗子,本是想将来好好的质问他……」
任中杰苦笑道:「后来淩帮主的死讯传出时,你情不自禁地戴上它,跑到我的住所哭泣。就是在那时侯,我见到过了这支钗子,可惜直到不久前我才回想起来……」
他歎息了一下,又道:「想通了这一点后,另一件令我迷惑的往事也豁然开朗了──有一天早晨,我见到唐钢熟门熟路的进出淩大小姐的住所,但她却坚持说从未和他有过来往。那么这是怎么一回事呢?惟一合理的解释就是,唐钢是去找侍芸的!因为她就是淩帮主遗书上指定的第二个女人!」
「所以……」他挥了挥手,用威严的声音总结道:「我进一步想到事情的真相可能和表面相反──不是那不知名的『第二个女人』要袭击淩夫人,而是淩夫人要刺杀她!」
淩韶芸全身都似落入了冰窖里,双手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着,悲痛和愤怒就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,充塞着胸臆。她勉强控制着自己,咬牙道:「那么,那晚行刺的兇手是──」任中杰长歎一声,目光缓缓的回视到了淩夫人的身上。自长剑被击断后,她就一直风姿翩然的立在原地,不管听到多么严厉的指控,她都只是神情淡漠的倾听着,嘴角挂着讽刺的浅浅笑容,一言不发。
「我要杀了你!」淩韶芸忽然悲声清叱,反手拔出一柄锋利的短剑。只见寒光一闪,剑尖就似长了眼睛的毒蛇一样,堪堪扫到了淩夫人的咽喉上。
这一剑也许算不上是完美无缺的招数,可是其中所蕴含的那种不共戴天的仇恨、必杀一击的决心,却足以令一流高手都为之心悸胆寒!无论是谁都不得不承认,这一剑确实够狠、也够準!
但淩夫人偏偏连眉心都没有皱一下,剑光亮起时,她的长袖已经如流云般挥出,平平的轻拂在剑身上。霎时间,淩韶芸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道袭来,身不由主地倒飞了出去。
任中杰右臂探出,掌心粘住了淩韶芸的背部,将她稳稳的放下地来,长歎着道:「你杀不了她的……不单是你,恐怕在整个神风帮里,也没有几个人能杀得了她。]
淩韶芸紧紧的握住冰冷的剑柄,怒叱道:「我不信……」
「你最好相信!」任中杰打断了她,淡淡说道:「死在她掌下的人已多不胜数:蒋舵主、傅老前辈、白衣八剑婢……甚至,你的父亲淩振飞……」
「你说什么?」淩韶芸的心一下子沈到了脚底,失声道:「我爹爹……也是被这个贱人杀的?」
任中杰不答,缓缓的向淩夫人走去。他的步子虽慢,但却沈着、坚定、稳如磐石,直到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,她那芬芳的香泽、甜美的呼吸都已清晰的飘进鼻端时,他才停下了脚步。
「我知道,你并不想杀死自己的丈夫……」他凝视着她梦幻般的漆黑眸子,声音里彷彿也带着浓厚的伤感:「虽然,结婚以后的生活并不圆满,空闺寂寞的孤独常常使你午夜梦回、独自垂泪,可是,你却从来也没有生起过背叛丈夫的念头,因为你的内心依然是深深的爱着他的。」
「你总是在忍耐,忍耐他的到处留情、风流好色……但是有一天,你无意中发现最亲爱的丈夫居然会和侍芸──这样一个出身低微的婢女──好上了,而且还準备让她分享『赤焰遗宝』,这下,长久积蓄的委屈和愤恨终于爆发了……」
「女人一旦被嫉妒嗜咬住了心灵,做出来的举动往往是疯狂的。你在恚怒中下定了决心,要毁灭掉整个神风帮,以报复丈夫的薄情寡义。于是,你勾结上了早已窥视在旁的极乐宫,并死心塌地的被宫主派来的高手所控制!」
「到了九月初一那天,远征归来的淩振飞帮主发来飞鸽传书,说他已经到了金陵城外二百里外的一个小村子。收到这个消息后,急于夺宝的极乐宫马上向你下达了命令──立刻除掉淩振飞!」
「那天夜里,月亮是皎洁的,皎洁得让人感觉不到暗藏中的杀机。你骑着快马,偷偷的赶到了小村边。仅带着四个随从的淩帮主做梦也想不到,死神正在向他逐步靠拢。经过痛苦的心理挣扎后,你颤抖着举起了屠刀……那一刻,村旁的河水和天上的月色,就这样一起被狂喷的鲜血染红……」
「自此,淩帮主就『失蹤』了,江湖上再也没有人听到过他的消息。与此同时,你开始接二连三的遭到杀手暗算。这些杀手,自然都是你自己请来的。嘿,这出『苦肉计』果然收到了预期的效果,神风帮的几个当家大为紧张,他们分析来分析去,一致认定谋杀的动机只有一个──夺取藏宝图!」
「再过了些时日,每个人都猜测到帮主已经惨遭不幸。这时候,帮主之位就成了最引人注目的焦点。可是,不管大家怎样明争暗斗,私底下都觉得你是个麻烦的烫手山芋。只因你若有个三长两短,固然无法向帮众交代;你若是好端端的活着,也将对继位之人构成障碍。在这样的情形下,罗三当家就想到了我……」
任中杰说到这里,侧目扫视着罗镜文,面上浮起讥刺的笑容,淡淡道:「人人都知道,我任中杰是个好色如命的浪子,只要被我见到了淩夫人这样的绝色,那是说什么也不肯放过的,必然会千方百计的把她弄上床去,说不定还会带着她一起私奔。若是发生了这样的丑闻,那倒正中诸位的下怀了!三当家,你说是不是?」
罗镜文身子一震,下意识的瞥了淩夫人一眼,目中的神采忽然变得黯淡了。他跄踉的退后,颓然坐倒在椅子上,喃喃道:「不……不是的……」
任中杰长长的歎了口气,道:「老兄的这个策略本来是不错的,可惜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。等我真的来到了神风帮,并意外的佔有了淩夫人后,你出乎意料的感到痛苦,因为你蓦然间发觉,原来权位在你心中的分量,是远远比不上心仪已久的淩夫人的!然而,一切都已经太迟了……」
罗镜文木然坐着,脸上就似老僧入定般毫无表情,只有苍白的嘴唇在微微的翕动。
任中杰看着他,眼睛里忽然露出了深切的同情和了解。他深深的知道,爱情是多么令人无奈、令人彷徨,当你费尽心计去追逐时,它飘渺的不可捉摸。当你打定主意要放弃时,它却往往不知不觉的来临了。
大厅里静悄悄的,没有人发出半点声响。良久,任中杰歎息道:「三当家,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。但你实在是错了,错的厉害……你这样做,不但伤害了你自己,也伤了一直深爱你的那个女孩的心……」
罗镜文惨然一笑,涩声道:「是么?」
任中杰恍若不闻,继续道:「那个女孩是如此癡情的爱着你,为了你她简直肯做任何事!她强忍心中的厌恶,在我和鲁当家等臭男人中虚予委蛇,甚至不惜冒上生命的危险,假扮成月下丽影来夺取藏宝图……」
罗镜文霍然擡头,面部的肌肉已扭曲,颤声问道:「你…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」
任中杰微笑道:「我的意思你其实很清楚。就在一个时辰前,在听雨楼里手持『惊魂夺魄针』,杀死卫天鹰的幪面女子不是月下丽影,而是另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女人。」
他不让罗镜文说话,沈声道:「如果刚才她成功的劫走了藏宝图,现在想必已经永远的『消失』了!接着,藏宝图的下落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推到她的身上,成为一个不解之迷。而你却可以财色兼收,既得到了数额巨大的财富,又拥有了江南第一美人……」
罗镜文满头冷汗潺潺而落,咆哮道:「胡说八道……你这是在汙衊……」
「我没有汙衊!」任中杰的眼睛里带着针尖般的讥诮之意,冷峻的道:「你自从爱上淩夫人后,就心甘情愿的为她卖命,并协助她实施了连串的兇杀……我已查过贵帮的当值记录,每一次月下丽影犯下血案的夜晚,都是由你在听雨楼保卫的,所以淩夫人才能如此顺利的出来杀人。]
罗镜文听到这里,不禁面如死灰,平时伶俐的口齿似已失去了功效,哆嗦了半晌都挤不出一个音节来!
任中杰步步紧逼,又道:「记得有一晚我和十三姨太在一起时,你用『奇婬合欢香』将她毒倒,再以此要胁我去『碧水温池』偷取钥匙。等我真的去了,你却和淩夫人合作,藉机将『白衣八剑婢』一股脑的除去,只因这八女忠心耿耿的守卫着淩夫人,已构成了她行动的极大障碍!」
「等到举行祭奠仪式的那晚,整个阴谋最关键的部份到来了!那就是──把有可能得到藏宝图的侍芸干掉!其实要杀这样一个婢女不难,但难的是怎样既杀了她,又不引起别人的怀疑。经过详细的策划后,你们布下了迷局,成功的令我们以为侍芸是被误杀的。]
「紧接着,淩夫人故意将帮主的死讯透露给我,藉此将这个噩耗传遍江湖。自然,身为送图使者的唐钢也听到了,他刚刚如约将藏宝图递交到淩夫人手中,就被你们残忍的杀了灭口!」
「然后,就在刚才,你拿来了『惊魂夺魄针』,交到那个深爱你的女孩子手里,要她假扮成月下丽影,目的是为了进一步混淆真相。谁知情况起了意外的变化,这女孩竟真的想要夺走藏宝图,以便和你将来共用荣华富贵。她擅自杀死卫天鹰,结果使淩夫人的计画终告破灭……」
任中杰侃侃而谈,一口气说了许多,接着长歎道:「可惜呀可惜……这样一个癡情的女孩子,她如此全心全意的对你,可是这种真挚的感情却被当成利用的工具……」
「别再说了!」蓦地里,大厅里响起一个女子凄厉的叫声。众人还未反应过来,眼前绿影一闪,一个窈窕俏丽的身形迅疾无伦地掠到罗镜文旁侧,美丽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,冷笑道:「任中杰的话是不是真的?你说,到底是不是?」
火光下,她白玉般的俏脸上泛起了愤怒的嫣红色,面色寒冷的就像远山上的冰雪。她的人看上去却比冰还要冷,比雪还要纯!她竟是韩冰!
罗镜文忽然安静了下来,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,脸上又变得没有一点表情,漠然道:「是又怎样?不是又怎样?」
「怎样?我还能够怎样?」韩冰倒退了几步,原本明媚动人的眼波里满是痛苦、嫉妒、悲哀和怨毒,嘶声道:「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你是在利用我,但我却在自己骗自己,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事实……不过,我没有想到的是,你居然会真的喜欢那个贱货……」
罗镜文忽然挥手给了她一个巴掌,把她整个人都打得飞出去,怒叱道:「住口!你也不是什么乾净的货色,居然还好意思骂人!」
「是的,我不乾净,我至少和一千个男人睡过了觉!」韩冰疯狂般地纵声长笑,娇豔粉嫩的面颊上肿起了五道乌青的印痕。她狂笑着,突然伸出食中二指,猛地往自己双眼中一插,竟将一对眼珠子血淋淋地挖了出来!
「我宁愿做个暗无天日的瞎子,也不愿意看到你和那贱货眉目传情!」她嘶声呼叫着,两道鲜血从眼眶中滚落,掠过她雪白的脸庞,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。每个人都被这起变故惊得呆了,心头不禁涌起了一股寒意。
罗镜文脸如土色,飞身抢到了韩冰的身边,惶然道:「你……你这又是何苦呢……」一言未毕,韩冰忽然合身扑上,一把抱住了他,只听见「噗」的一声轻响,一蓬淡蓝色的烟雾蕩漾了开来,转眼就将两人包裹在当中。
「奇婬合欢香?!」罗镜文的惊叫声自浓雾中传出,声音又是愤怒、又是惶恐。烟雾濛濛,依稀看得见他的身躯在奋力地挣扎着,却怎么也甩不脱缠绕在肢体上的女人。
「是的,这是『奇婬合欢香』……」韩冰依然在狂笑,嘶喊道:「我用了最大的剂量,这世上再也没有解药能救得了咱们了……」
「好个贱人,你……你要拉着我一起死……」罗镜文已经语不成句了,他粗重地喘息着、咳嗽着,忽然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,反手搂住了韩冰纤细的腰肢!
雾已散尽,他的瞳仁里却燃烧起了两点火苗,潇洒儒雅的俊脸上满是猥亵的笑容,就像一个急不可耐的婬贼一样,粗鲁地撕扯着韩冰身上的薄衫,很快就把她剥得乾乾净净。
白腻的肌肤、成熟的胸膛、修长的玉腿──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具几乎称得上是完美的裸体,可是,那两个不断淌出血水的眼眶却使所有的美感都消失殆尽,剩下的,就只是一种惊心动魄的骇异和震撼!
「我要活活地插死你!」罗镜文大吼一声,抱起这赤裸裸的胴体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。他的背影刚刚离开大门口,混合着痛楚和欢畅的女人尖叫声就已源源不绝地传了进来。
喊声渐行渐远,终于听不见了,死一般的寂静又已笼罩住了大厅!
半晌,任中杰总算开了口,他凝视着淩夫人,冷冷地问道:「你为什么不说话?」
「任中杰果然不愧是人中俊杰。]淩夫人微微一笑,高贵端庄的俏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紧张不安,就连那轻柔动听的语声都没有丝毫改变:「这个秘密终于还是被你揭穿了……从你进入神风帮的那一天起,我就已经预感到了……」
任中杰道:「哦?」
淩夫人自嘲地蹙了一下好看的柳眉,优雅的笑容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无奈:「我知道自己迟早都会输的,只是想不到输得如此彻底,连身体带心灵一起输了出去……」
「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?」任中杰打断了她,涩然道:「既然知道真相总有揭露的一天,为什么不早些收手呢?」
「你不懂!任中杰,这个道理你永远也不会懂的。]淩夫人凄然摇头,一双清澈见底的明眸里闪动着伤感的光芒。她沈默了片刻,忽然问道:「但我也不明白,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呢?」
「不太早,好在也不算太迟!」任中杰瞇起了眼睛,缓缓道:「我第一次和夫人共赴巫山后,心里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……但那时我还未曾怀疑到夫人身上,或许是虽有了个模糊的念头,却禁止自己再想下去!只因我实在无法把如此美丽动人、温柔典雅的一个贵妇,和那穷凶极恶的杀手联繫起来!」
他苦笑了一下,接着道:「如果不是适才在听雨楼里,夫人无意中说错了一句话,也许到此刻我还给蒙在鼓里!」
淩夫人动容道:「哦?我说错了什么?」
任中杰道:「你说月下丽影的『枯心掌』虽然已被我破去,但她的武功仍是非同小可,叫我千万要小心。]
淩夫人秋波流动,嫣然道:「这是句关心你的话呀,又有哪里露出破绽?」
任中杰淡淡道:「那晚我在『绿玉华堂』前破去月下丽影的『枯心掌』,这件事我从未告诉过祁楠志以外的任何人,请问你是如何得知的?」
淩夫人脸上的笑容倏地不见了,瞟着他恨恨的道:「看来,对你这样一个又好色、又精明的浪子太关怀,就等于是对自己太残忍……我实在不该对你那么热情的!」
「夫人的确对在下十分热情,两次让我享尽了人间的豔福!」任中杰哑然失笑,悠然道:「我几乎已彻底的沈醉在温柔乡中了!可是那句说漏嘴的错话使我灵光一闪,一下子弄清了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。]
淩夫人没有说话,她在认真的倾听。
任中杰环视了诸人一眼,目光最后落到了孔威面上,微笑道:「孔当家,楚天良那个婬贼临死前曾经说过一番话,不知阁下是否还记得?」
孔威沈吟道:「他说,自己凭着灵敏的嗅觉,已经认出了月下丽影的真实身份,她当时就在听雨楼里!」
任中杰点头道:「不错。楚天良那夜潜进听雨楼,用迷香放倒了淩夫人欲行不轨。当时我刚好来到了窗外,看见他正在把手伸向淩夫人赤裸的身子……」
淩夫人的俏脸略微红了,她像少女一样用力的咬着嘴唇,轻瞋道:「你……你偷看……」
任中杰歎了口气,苦笑道:「我的确是想先饱一下眼福再出去英雄救美的,但还没等我看清楚,楚天良突然发出了『咦』的一声惊呼!我想他一定是发现我了,于是当机立断的沖出去交手。岂知他竟像是毫无防备,手忙脚乱之下,仅仅拆了两三招就被我击倒了……」
他顿了顿,声音更加凝重:「我反覆思索,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──楚天良不是因为发现我而失声惊呼的,他会如此失态,是因为发现了另外一个可怕的事实!」
孔威恍然道:「你是说,那时侯楚天良就已凭着嗅觉,认出了淩夫人就是月下丽影?」
任中杰冷静的道:「否则的话,我想不通像他那样屡屡犯案的婬贼,面对着一个丧失了抵抗能力的绝色美人,有什么理由感到害怕?」
淩夫人鄙夷的说道:「那也许只因为,他是个色大胆小的窝囊鬼!我故意吸进迷香,不惜委身于贼,本是为了使自己更不容易被怀疑,想不到反而露出了马脚!」
任中杰忍不住道:「可惜……实在可惜……」
「真的很可惜!」淩夫人板起了脸,冷冷道:「最可惜的就是,你所说的不过是一面之辞,如果没有其它的证据,休想我会承认这些罪名!」
「我确实拿不出任何证据!」任中杰笑的居然还很愉快,悠然道:「我这么做无非是想告诉你,我不是个只懂和女人上床的傻子!何况,只要祁楠志能抓住极乐宫派来的那个神秘人,我也就算是出了这口恶气了。]
淩夫人的俏脸立刻白了,骇然道:「你说什么?」
任中杰大笑,道:「假的藏宝图被烧掉了,真的呢?你把真的地图那么随便的搁置在听雨楼里,不就是为了方便极乐宫的人拿走吗?不过这一次,我看极乐宫怕是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喽……」
淩夫人怔了怔,忽然冷笑道:「你骗人!自到了听雨楼后,你从未有机会和祁楠志单独交谈过,他怎可能知道去擒拿敌人?」
任中杰怡然道:「为了不使你怀疑,我的确不敢和他私下倾谈。但不知夫人还记不记得,在我们避开『奇婬合欢香』的袭击后,我曾拉住了他的手……」
淩夫人变色道:「难道你偷偷在他手臂上写字?在那么短的时间内,你就能把许多事交代的一清二楚?」
任中杰微笑道:「我交代的事也并不多,只不过写了区区三十个字而已──『真凶已现形,就是眼前人。叫孔徉杀我,兼顾罗镜文。回潜听雨楼,静待敌上门。』呵呵!要是连这点默契都没有,我俩二十余年携手抗敌的经历,岂非成了徒有其表的笑话?」
淩夫人嘴唇翕动,成熟丰满的娇躯忽然开始发抖,再也不能勉强维持住雍容镇定的气度了。她倏地纵身跃起,双袖一拂,人已如穿花蝴蝶般向厅门掠去!
淩韶芸、方婉萍等诸女齐声怒叱,各自出招拦截。但淩夫人的身法快的不可思议,盈盈的背影一闪,轻而易举的掠出了厅堂,展开轻功疾驰进了夜色中!
黎燕顿了顿足,瞪着任中杰问道:「你为什么不抓住她?难道因为她是个女人,你就準备怜香惜玉的放她一马么?」
任中杰淡淡道:「像她这样沾满鲜血的兇手,即使我放过了她,也逃不脱上天的惩罚的。]
他不让黎燕说话,转过身大踏步向外走去,口中沈声道:「都跟我来!我们这就去等着她!」
众人都露出怀疑的神色,纷纷道:「你怎知她逃到了哪里?」
任中杰微微一笑,道:「不论她从哪里潜逃,最终都会跑到淩大小姐居住的那片树林里去的。]
淩韶芸愕然不解道:「为什么?」
任中杰缓缓道:「因为,那里有一条不为人知的、通向外界的密道!这就是你爹爹把树林子列为禁地的真正原因。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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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就要亮了!温暖的旭日马上就将从东方昇起!
这个秋夜是寒冷的,寒冷而漫长!可是,不管多么漫长的黑夜,都有被阳光驱散的时候。正如不管多么黑暗的社会,正义和公理都有到来的一天!
晨风扑面,吹过树梢。大片大片的树叶飘飘扬扬的落了下来,宛如下了一场叶雨!
这里是总坛的禁地──也就是淩韶芸居住的那片人工树林。林子里的树木彷彿生了大病一样,不停的掉下尚未枯黄的叶子!
「是杀气!」任中杰微微颔首,对着身后跟随的众人道:「里面有高手正在比拼。]
「那──」孔威迟疑的望着淩韶芸,沈吟着不知怎样开口。
「都进去吧!」淩韶芸泫然欲泣,哽咽道:「爹死了,禁令也已解除了!」
任中杰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臂膀,带着大家在树林子里仔细的搜索着,片刻后来到了一个树木略为稀疏的地方。
两个人正站在大树下,一动不动的对峙着。他们虽然没有动手过招,但那淩厉的逼人杀气,却显然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。
左边那人是祁楠志,右边站着的是一个全身裹在黑衣里的幪麵人。从淩乱的现场来看,两个人已经激烈的交过了手!
「朋友,你还是投降吧!」祁楠志温和的道:「不使出真实武功,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。但若施展出真本事,又会从招式上暴露了你的身份!这场比试,一开始你就输定了!」
黑衣人「哼」了一声,掌中紧紧的握着刀柄。雪亮的刀锋映照着他精光四射的双眼,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野兽一样的剽悍!
任中杰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,忽然问道:「你真是极乐宫的人?」
黑衣人默不作声。祁楠志只得代替他回答:「他是的!」
任中杰皱了皱眉,喃喃道:「奇怪,极乐宫怎么会有男人呢?宫主不是生平最讨厌男人的吗?」
「那也许只是个传言!」祁楠志盯着对手,微洒道:「我从来不相信一个女人会无端端的讨厌男人!女人,不管她多么强大厉害,都需要一个男子的肩膀来依靠的──即便是武功绝顶、当世无敌的极乐宫主也不例外!」
「有理!」任中杰拊掌大笑,笑着道:「但是眼前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,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可以借出膊头给女孩子依靠的男人。]
祁楠志淡淡道:「或许极乐宫主需要的并不是他的膊头!」
「不是膊头?那是什么呢?」任中杰忍住了笑,一本正经的道:「莫非他是个能提供服务的小白脸?」
四周响起了一阵讽刺的哄笑声,黑衣人却恍若不闻,他忽然抡起手中的刀,猛地向身侧的一株参天大树劈去!
这一劈的力量势道千钧,他所用的又显然是一柄宝刀,只听「呼啦啦」一声响,这株四、五人才能合抱的大树被硬生生的劈下了一块,躯干上竟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!
「不好,密道在这里!」任中杰和祁楠志正待飞步上前,蓦地里一股香风飘进鼻端,淩夫人如鬼魅般从林子深处掠来,长袖翻飞,一对纤掌分别袭向二人要害!
任中杰长歎一声,凝招不发,黯然道:「淩夫人,难道你我非要翻脸动手、兵刃相见么?难道两夜的温存缠绵,都没能在你心中留下丝毫的影子么?」
淩夫人凄然一笑,低低道:「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!」言毕,左手在黑衣人的背心上一推,助他爬进树洞中,右手从怀里抽出了个黑黝黝的针筒,递到了他的掌心上,恭声道:「少主先走!我替您抵挡一阵!」
「想跑?没那么容易!」祁楠志踏步上前,厉声道:「你让开!我要揪这家伙出来,看一看他的庐山真面目。]
淩夫人毫无惧色,挺起了酥胸说道:「除非你先杀了我,从我的尸身上踏过去。]
祁楠志气得脸色铁青,正欲强行将她迫开,那黑衣人忽又从洞中探出头来,瞪着淩夫人冷冷的道:「这个计画完全失败了,藏宝图最终到不了手……」
淩夫人身子一震,颤声道:「是,属下知罪!」
黑衣人嘿嘿冷笑,一字字道:「你真的知罪?」
淩夫人不敢擡头,含糊应道:「嗯!」
黑衣人目露凶光,阴恻恻的道:「很好……哈哈……非常好……哈哈……」笑声未歇,他突然举起手中的针筒对準了她,拇指一按机括,一道无比绚丽、无比灿烂的银光从筒口亮起,闪耀了半个天空!
惊魂夺魄针!例不虚发的惊魂夺魄针又已射出了!这足以令鬼哭神嚎的暗器一经射出,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从暴雨似的针尖下救走人!就算是武功超群、聪明机警的任中杰也不例外!
「噗」的一响,亮光在她胸前隐没!五百支锋利的小针,几乎是同时打进了她的肌肤,打裂了她的万千血管,也打穿了她的五脏六肺!
任中杰犹如五雷轰顶,一股热血直涌入脑。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淩夫人,谁知她却挣扎着跄踉后退,用自己的身躯牢牢的堵住了树上的洞口。
「别……追了……」她的口鼻中不断溢出鲜血,断断续续的道:「我……我求你,放……放他一条……生路吧……」
任中杰望着她那扭曲的面容,心中又是愤怒、又是伤心,忍不住大声叫道:「为什么?为什么到了现在,你还要替兇手求情?为什么?」
淩夫人强行支橕着,惨笑道:「他……他若是死了,极乐宫主……势必要报仇的……你们不是……不是对手……」
任中杰胸中一痛,哽咽道:「淩夫人,你……」
「别叫我淩夫人!」她打断了他的话,喘息道:「我不想……再听到别人叫我……淩夫人!我的名字叫季雅琴!」
「我知道,你叫季雅琴!」任中杰搂住她逐渐冰冷的胴体,一字字道:「你是昔年江南武林的第一美人!我只恨自己十年前没能遇到你,不然我一定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。]
淩夫人淡淡一笑,目光开始朦胧了:「我记得……有一次,你说我是……豔若桃李……毒若蛇蝎……」
任中杰强笑道:「那不是我的真心话……」
「可是……我有句话却是……真心的……」淩夫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,樱唇极轻微地蠕动着,柔声道:「……除了……丈夫外,你是我最……最喜欢的男人……」
她用尽最后的力气,挤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,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。黎明的第一缕阳光,恰在这时候照射了过来,铺洒在她的俏脸上,她的神情安详而平静,就像是个好梦正酣的婴儿!
对活着的人来说,黑暗已经成为过去;然而对她来说,黑暗只不过才刚刚开始……
************
叶已落尽,花已凋零,不知不觉间,萧瑟的暮秋已经非常接近了。
花草虽已残谢,但是明年还会再开;秋日虽然难挨,但是春天总会到来,可是,逝去的红颜却像流动的光阴一样,永远不会返回身边了!
任中杰默默的站在听雨楼前,仰首眺望着楼顶悬挂的红灯笼。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淩夫人的情景,在五彩的灯光下,她轻颦浅笑、风姿优雅,看上去是那么高贵,那么动人,想不到短短几天内,绝世的红颜就已成为了荒冢一堆。
他曾经以为她是个柔情纯真的少妇,但她却是躲藏在幕后的兇手。他曾经以为兇手都是心狠手辣的无义之徒,但她的内心却又如此情深意重!
为了完成送交藏宝图的任务,她不惜在他背后偷袭,那一瞬间,她也许是真的想要他的命!可是当阴谋败露以后,她又宁可舍去自己的性命,替众人挡住了死神的一击──他看的出来,她是故意挡在树洞口那样一个危险的位置上的,目的就是用自己的鲜血,去换回所有人的生命!
任中杰忽然发现,自己并不了解女人,是的,一点也不了解!她的善、她的恶、她的好、她的坏,是如此複杂的交融在一起,让自己一辈子也搞不懂、弄不清……
身后响起脚步声,任中杰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是祁楠志,淡淡道:「怎样?抓不住那个黑衣人吧?」
祁楠志的声音似很疲惫,沮丧的道:「密道里有机关,搜索到一半就自动崩塌了!不知道那家伙从哪个出口逃走的,看来是抓不到了。]
任中杰双拳紧握,奋然道:「无论他是谁,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,我也要把他抓回来,用他的心肝去祭奠死者的亡灵。]
「说的好!」祁楠志情不自禁的喝彩,大声道:「你準备什么时候动身,我和你一起去!」
任中杰沈吟道:「马上……」
「马上?那可不行!」祁楠志忽然打断了他的话,调侃道:「在离开之前,你就不準备去和十三姨太她们道别一下吗?」
「还有什么好道别的?」任中杰苦笑道:「难道你没察觉,自从方婉萍完成了她的那幅油画后,对我的态度就冷淡了许多了吗?也许在她心里,最挚爱的既不是她的丈夫,也不是我这个浪子,而是她一生都在追求的艺术……」
祁楠志瞅着他,摇头歎息道:「每次你都会为自己的薄情寡义寻找藉口,而且每次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……好,那么我问你,淩大小姐呢,你又打算怎么对待她?就此不管不顾,一走了之吗?」
任中杰苦着脸道:「这个……这个嘛……我……」
「你不用对我解释了!这根本就不关我的事!」祁楠志淡淡道:「我只是想提醒你注意,别让淩大小姐走上韩冰的老路,不然悲剧迟早都会重演的!」
任中杰的心猛然间一沈!韩冰和罗镜文是在疯狂的交合中双双死亡的,两个人的尸身赤裸裸的紧搂在一起,无论用什么力量也分不开!他们脸上那种悲哀和狰狞的表情,就算是最坚强的人看了也忍不住要落泪!
「悲剧真的会重演吗?」任中杰无声地问自己,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!不知怎么搞的,他突然觉得有些害怕见到淩韶芸,尤其是怕看到她那双情意绵绵、宛如会说话一般的大眼睛!
************
屋外秋风凛冽,室内温暖如春。明亮的烛光下,淩韶芸静静的站着,柔情的眼波正脉脉的注视着任中杰。
她身上没有穿任何衣服,只有一条纯白色的浴巾裹在娇躯上,勉强遮盖住玲珑浮凸的曼妙胴体。当任中杰进来时,她刚刚才洗完澡,还未来得及梳理湿漉漉的秀髮。一股清香好闻的气息,丝丝缕缕地由她那白里透红的肌肤上散发出来,在空气中飘然回蕩。
任中杰的嘴有点儿发乾了,嗫嚅道:「淩大小姐,我要离开这里了……」
「我知道,所以我才要你来!」淩韶芸偏了偏脑袋,忽然道:「你放心,我不会缠着你的,绝不会!」
任中杰喫惊的望着她,愕然道:「你……」
「我早已明白,我们两是没有结果的!」淩韶芸的神色十分坦然,语调平静的像是从另一个人嘴里发出的:「你有你的追求,而我也有我的事业!我们走的本就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!」
她忽然挺起胸膛,神色庄严的道:「父亲死了,神风帮也面临着衰落,现在正是我妥善运用『赤焰遗宝』这笔财富,协助孔二叔重振帮威的时候!过去我一直很任性、贪玩,可是如今我已不是小孩了,我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!」
任中杰凝视着她认真的表情,欣慰的笑了。他发现在这一夜之间,她彷彿真的长大了不少,稚气正在从她那张俏脸上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称的果断和坚决!
他正想说话,不料淩韶芸却又做了个令他震惊的举动。她蓦地里沖了过来,一头扎进了他的怀抱,两只玉臂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脖子。
软玉在抱,温香满怀,任中杰嗅着她香甜温热的呼吸,不知所措的呆住了,失声道:「你这是做什么?」
「傻子,你还不懂得吗?我要奉献给你!」淩韶芸咬着他的耳朵,双颊激动的发红,喃喃道:「虽然我无法留住你的人,也无法留住你的心,但我却要在你的生命里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……」
她忽又擡起头凝视着他,双眼发着光,温柔地说道:「以后,当你回首往事时,或许还能偶尔想起这段甜蜜的时光,那我就很快乐、很满足了!」
任中杰听着她深情款款的低语,心中也不知是啥滋味。他想推开她,可是手掌一碰到她的娇躯,那滑腻的触感就像是块巨大的磁石,竟吸引的他一时难以放手。
淩韶芸「嘤」的一声,胴体立刻变得滚烫。她抓住他的一只手,用力的按在自己发育的十分成熟的胸膛上,悄悄道:「你摸摸,我的身子是不是在发烧?我……我的心是不是跳的很快?」
任中杰既不是君子,也不是圣人!
他只不过是个男人,一个非常正常的男人,而且没有一点毛病!
他几乎是本能的俯下头,对準淩韶芸豔红的樱桃小嘴,重重的吻落下去。同时,他的双手已急不可耐地扯开了那碍事的浴巾。
当他的目光注视到她那饱满白嫩、峰峦起伏的双乳时,残存的一丝犹豫彻底的消失了。他爱不释手的搓揉着这两团富有弹性的软肉,指尖顺着完美的曲线一路攀登,最终来到了巍峨矗立的峰顶上,轻轻的捏住了那两粒娇豔欲滴的粉色蓓蕾。
「喔……」淩韶芸触电般的一阵颤抖,情思难禁的微蹙起了眉头。敏感的乳头迅速的发硬勃起,呈现出了诱人的可爱色泽。
任中杰只瞧的心潮澎湃,情不自禁的埋首于挺拔的乳峰间,带着种接近膜拜的心情,伸舌轻舔了一下正在扩散的乳晕。他原想浅尝则止,但就在她伴随而来的声声低吟中,他的热血立刻沸腾了……
「嗷……」他从喉咙里迸出兴奋的嘶喊,贪婪饥渴的吸吮着那对坚挺娇嫩的蓓蕾,用口水去濡湿着她的乳头、用唇舌去挑逗着她的反应,他要用最熟练的技巧,把这美貌少女的情欲之火尽情地点燃。
一轮混杂着粗犷与温情的急攻下来,淩韶芸已被他摆弄得娇喘吁吁、吟声不断,甜美的快感令她神魂飘蕩,白生生的大腿时而紧闭,时而微张,温暖的蜜汁早已控制不住的淌下,在滑腻的腿部肌肤上形成了一道涓涓溪流。
床,就在不远的角落里。可是他们竟似没有耐心去跋涉这近在咫尺的距离,两个人一起滚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,赤裸的身子互相缠绕着,肆无忌惮的在对方的肉体上摩擦挨蹭。
渐渐的,任中杰手沿着淩韶芸的肌肤一路爱抚,掠过她平坦的小腹,直接的探进了那神秘的三角地带。少女的纤细体毛乌黑亮丽,摸上去就像是她的秀髮一样柔滑。芳草深处,那两片粉红色的花瓣严丝合缝的紧闭在一起,捍卫着处女的最后一丝尊严。
「啊啊……」恬美动人的呻吟从淩韶芸的小嘴里送出。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已经拨开了潮湿的阴唇,略微的刺进了密实的小穴之中。自己那颗红豆似的小小肉核,正在他充满挑逗的拨弄下充血、膨胀……
任中杰望着她那副矜持中带着渴求,羞涩中带着放蕩的情态,知道她已经完全的进入了状态。这下子他不再迟疑了,一种神圣的使命感油然而生。他知道自己将带领着她,由纯真无知的处女,走向成熟娇媚的女人!
「我来了……」他低低的吼叫了一声,伸手捧起淩韶芸浑圆白皙的臀部,以长驱直入之势,一往无前的把阳具捅了进去……
「呀──」一如所料的,淩韶芸发出了痛彻心肺的哭叫声,就像是在做出告别处女的呐喊。这一瞬间,任中杰淋漓尽致的体会着肉棒刺破薄膜的快感,久违了的雄性徵服欲望一下子弥漫上了心头。
「别哭了……乖……把身体放鬆就好了……」他柔声的指导着她,下身却一刻也不停顿,奋力的在她的蜜穴里进进出出。鲜血混合着汁水从结合处滚落,点点滴滴的洒在地面上,使他的胸中充满了更多的激情。
令他惊喜的是,初经人事的淩韶芸居然很快的适应了他的猛烈攻击。她在他的重压下婉转娇啼、纵情吟唱,一双迷人的玉腿死死缠着他的腰部,雪白的臀部不停的向上耸动,迎合着他强有力的沖击……
好半晌,快意已经积蓄到了顶点的任中杰再也克制不住了,猛地将灼热的阳精喷出,全数灌溉在了淩韶芸的花心上。她激动得哭了,挺起身子承接着这一下猛似一下的喷洒,喃喃道:「我……我终于长大了……我好开心,好开心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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旭日东昇,阳光明媚,又一个早晨来临了。
任中杰回头望了望神风帮的总坛,那庞大的院落离他已经很遥远了,遥远得就似在天边。
他来到这里,不过只有短短的半个多月,可是这半个月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,以至于他现在回想起来,心里都忍不住感慨万千、无比怅惘。
但是不管怎样,他知道自己都必须离开了。他本来就是个漂泊不定、居无定所的浪子,世上绝没有任何地方能让他永久停留的。如果留得太久了,也许他心中就会生出浓厚的感情,也许有一天他就会厌倦了这样的流浪、这样的生活,那他还怎么能有勇气再去面对江湖上的风风雨雨呢?
祁楠志一直在看着他,忽然微笑道:「你到底还是把那个麻烦的淩大小姐打发了,佩服佩服!」
「不是我打发了她,而是她本来就没打算跟着我!」任中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,闷闷道:「她看上去冲动任性,其实倒是个理智懂事的女孩。]
祁楠志失笑道:「你的语气怎么听起来酸酸的,难道还捨不得放下她么?」
「谁说的?」任中杰突然展颜一笑,道:「如果天下的女孩子都像她那样爽快乾脆,我们男人的日子就会好过多了……可惜的是,大多数的女孩子都太粘粘乎乎……」
「这话我绝对同意!」祁楠志忽地歎了口气,苦笑道:「如果我没有眼花的话,前面就有两个粘乎的女人在等着我们……」
「什么?」任中杰喫了一惊,举目朝前一看,立刻傻眼了。
长亭外,古道边,两个婀娜多姿的身影正俏生生的立着,一个是窈窕纤弱的少女,一个是丰满娇豔的少妇,两人的鬓角都插着朵白色的小花。
「淩琳,黎燕!」任中杰陡然叫了出来:「你们怎么会在这里?」
看到他走过来,两个女人的粉脸上都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喜悦之情,飞步奔到他们的身边,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来。
良久,黎燕才横了任中杰一眼,瞋道:「你招呼都不打,就想不声不响的溜走吗?哼,告诉你,没门!」
淩琳却垂着头,晕红着双颊低声道:「任公子,我……我师父死了,你能带着我一起走吗?」
任中杰不解的问道:「你为什么不留在神风帮里?淩大小姐不是你的亲姐姐吗?」
「我不喜欢这个充满了血腥的地方!」她咬着嘴唇,神情之中带着无比的坚决,凝视着他道:「如果公子实在不肯,我……我就自己走好了……」
任中杰呆了半晌,只能不停的苦笑。除了苦笑外,他又还能做什么呢?他一向都不是个硬心肠的男人,又怎么能狠得下心来把她们赶走呢?
「好吧!你们就跟着我吧!」他乾巴巴的笑了笑,强颜道:「这一路上有两位如此美丽的姑娘相伴,那真是再好也没有啦,哈哈,哈哈……」
祁楠志眨巴着眼睛,忽然把脑袋凑到任中杰的耳朵边,悄声道:「有这样的两位女孩子在身边,恐怕你有福观赏也没福享用了……你知不知道谁在这条道路的尽头等着你?」
任中杰怔了怔,看着他目光中隐含的嘲弄之意,忽然明白了过来,失声道:「难道是她?我的妈呀,她……她又追到这里来了?」
「怎么?你不高兴么?」祁楠志彷彿十分惊奇,一本正经的道:「人家对你是如此的一往情深,千山万水的追到这里来找你?难道你一点也不感动吗?」
这句话还没说完,任中杰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,好像连爬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。他知道,从现在开始,大麻烦才算是真真正正的缠上了身,并且再也甩不脱了……
************
正午的金陵城,迎宾酒楼依然热闹如往昔。
天字第一号房内,那顶巨大的花轿稳稳的停放在正中,一个全身黑衣的幪面男子正站在轿前,低声地说着话。
「还好,那姓任的小子不知道这个密道,不然我就没命了!」他轻呼了一口气,又狞笑道:「他只怕做梦都想不到,总坛密道的出口,竟会修建在迎宾酒楼里。」
轿子里没有声响,好半天过去了,才传出了金叶子的幽幽一声歎息。
黑衣人目光闪动,淡淡道:「当然,你和我竟然是沆瀣一气的同伙!这一点任中杰恐怕更加想不到罢。]
金叶子冷冷道:「他虽然没有发现某些事实,但至少成功的挫败了咱们的阴谋!」
黑衣人恨恨的道:「早知如此,你当初就不应该帮他混进神风帮的总坛!」
金叶子微歎道:「此一时,彼一时!我们一直把他视作计画中的一枚棋子,自然是处处给予方便。又有谁能未卜先知,晓得这枚棋子最终会脱离棋手的控制呢?」
黑衣人沈默了片刻,涩然道:「现在你打算去哪里?」
「这就不用你操心了!」金叶子冷淡的回了一句,忽然提高声音叫道:「起轿!」
盖氏三雄应声奔了进来,稳健的擡起轿子,大步流星的向房外走去。他们谁都没有理会呆立房中的黑衣人,彷彿把他当成了透明的空气。
她离开很久以后,房间里还隐约的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清香。黑衣人贪婪的抽动着鼻子,忽然除下了裤子,露出了一根又黑又长的阳具,他的手抚了上去,用力地前后搓动起来!
「贱女人……每次都在我面前扮清高……嗷嗷……小骚蹄子……噢噢……迟早有一天我会干到你的……啊啊啊……」
不多时,他的阳物开始剧烈地跳动,射出了腥臭的浓精,直挺挺的喷到了对面的墙上。他满足的喘着粗气,系好了裤子,同时摘下了脸上的黑巾。
如果这时有人走进来,一定会大喫一惊的。这是一张多么威名赫赫、正直侠义的脸呵──武林中不认得这张脸的人,只怕还没有几个!
他脱下紧身的黑衣,换上了一件质料考究的名贵长衫,大踏步地走了出去,嘴里犹自喃喃道:「任中杰……你等着瞧吧……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……」
一阵狂风吹过,浓厚的乌云暂时地遮住了太阳。就在这一天,暮气深沈的晚秋终于来到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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